灰色的故乡
回到故乡的时候,阴,天地间一片灰色。车上的人们早已倦了窗外平淡的景色,兴味索然地昏昏欲睡了。唯有我、凝望着那片熟悉的土地,静静的、痴痴的想------
相对于故乡的晴日来说,我更迷恋于阴雨中的乡景。那种柔柔的、微微的意境,如一曲缠绵的恋歌;似一首悠远的抒情诗------
冬日的苏北大地 ,一览无余,除大片麦田的灰绿就是裸地的灰黄。河沟里不多的水,结着白冰、闪着白亮。
视觉的焦点,自然汇聚在村庄,那远近处散落的村镇,星罗棋布地散落在广袤的平原上;象一艘艘巨大的深灰色的航船,沉浮在无际的大海中。袅袅炊烟、雾气凝成灰白色的轻纱,笼罩在村庄上,渐远渐虚,渐远渐淡------
那村庄,绝少了大树的掩映,突现出一幢幢小楼,较之以前的低矮的平房,多了几分现代感,却少了一些古木环抱下的安全感。
不论旧房新居,依然是灰色的、简单的几何形,与不规则的土堆、草垛、线型的、直指苍穹的扬树穿插交织在一起,杂乱中有秩序、统一中有变化,极富美感,一如塞尚的风景油画。
淡青色的杨树是最溶于这灰色里的,它光洁的树干,偶而会闪出一条银光;成行的柳树更是笼成一袭轻烟,只有老刺槐如炭的黑色,向空中挥舞着它蟹爪样的树枝,显示着铁般的坚强。在我心中,它是苏北人强悍风格的代表。其它杂树不多,偶尔一现则有不俗的表现,丰富了我的视网。尤其是常绿的松柏,恰似中国画里的一点浓墨,提神、精彩------
故乡的灰色是最难调配的高级灰,再羁傲不驯的色彩在他的协调下都变的温顺,柔和。如屋顶的红瓦、妇儿的大红冬衣,除非是在你的眼前,否则一无例外地变成桃红、淡红、粉红------
故乡的灰色是无比丰富的灰色,在朝晴暮雨、阴晴圆缺的影响下会幻化出蓝灰、青灰、紫灰、黄灰、橙灰------
故乡的景色不象山区那么多层次、那么多变化,但它却象那厚土一样浓重;象沙土一样细腻。它造就了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宽宽广广,坦坦荡荡------
不知不觉汽车已颠簸在乡间村道上,村头、路边闲聊、赶集的乡亲凝成一尊尊鲜活的雕塑渐渐远去了。象刘国辉笔下的《三秦父老》;刻在老人们脸上的岁月流纹让我想起罗中立塑造的《父亲》------
如果说北国的白山黑水和江南的白墙黑瓦是两处不同的黑白世界的话,那么处在他们中间故乡应该是一个灰色的世界。正如唱响在这块大地上的梆子戏一样,既有秦腔的高亢激越,又有越剧的似水柔肠------
如果说故乡冬日的暖阳、午后斜拖的树影让人感叹时光飞逝的话,那么故乡冬日阴天的灰色更让人感受到岁月的悠长------
汽车依然颠簸在乡道上,回家的路已不算太长,我毫无倦意,畅神随想。在别人抱怨这 漫天阴霾的时候,我依然痴爱着这片——灰色的故乡!
2006年春节回乡有感而作 |